求學、職涯、生活： Strike a Balance between Work and Life as an In-house Counsel －－專訪鄭雅文學姊
鄭雅文 法務｜鄭雅文學姊具備臺灣大學法律學院學士與碩士學位，畢業後先於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擔任高考法制人員近三年，其後考取教育部公費留學獎學金，赴美國哈佛大學法學院取得LLM學位。現於LINE Pay擔任法務一職，受訪時約工作二個月餘。
雅文學姊擁有在國內外求學以及於公部門、私部門任職的豐富經歷，並於本次訪談中分享其於台大法學院、哈佛法學院、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及LINE Pay學習與工作的心路歷程，來看看重視work-life balance的雅文學姊如何於求學及工作階段，致力於找到適合自己生活的節奏與樂趣。
｜大學生活｜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一上大學時就把時間都花在圖書館讀書，因為作為一個法律系學生，可能從大三開始就要每天待在圖書館了。」大學四年的時光格外珍貴，相當適合用來探索自己的興趣和未來職涯走向，並從不同的嘗試與活動中拓展視野，找到自己擅長與喜歡的角色與定位。例如雅文學姊在大學時期參加了模擬聯合國社，「和國外學生交流時才發現，很多人從高中時期就會利用暑假到行政機關、學術單位或非營利組織實習，大學時甚至會去國會當助理等等，可以提早接觸到不同的工作環境。」另外，「可以多選修一些外系的課程，這樣在想一件事情的時候，除了有法律思維，還可以有一些不同學科的想法。」這些嘗試的意義在於釐清自己的偏好和專長。
｜研究所｜
學姊於訪談中表示，研究所組別的選擇並不必然決定未來的工作走向，例如有商法組畢業的同學現在專精與處理勞資糾紛，也有刑法組的朋友畢業後從事商務律師。律師事務所通常會讓新進的年輕律師盡量接觸不同類型的案件，以全面了解產業鏈與整體交易流程，到年資較深時，才比較有機會選擇自己有興趣或專精的案件類型。
「我一開始選民法組也純粹是因為考科跟國考的類科最接近。」學姊笑著分享，「如果很篤定想讀研究所，卻還沒確定是對哪個領域特別感興趣，用錄取率來決定也是一個選項。」「就算大學畢業後已經工作了幾年，可塑性都還是很高，不必覺得選了這條路，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
研究所的主要重心在於培養學術研究與論述能力，學姊也認為碩士學位是學術能力的一個強力證明，因為在寫論文以及與指導教授討論的過程中，得以培養查詢資料、整理文獻、分析、論述問題與解決問題的能力與技巧，這是與大學部教育比較不同的地方。
｜NCC工作｜
高考法制
高考法制的考科因為與律師、司法官考試相近，很多人會一起準備，或把高考當成一次練筆的機會。法制的錄取率較律師錄取率為低，而且每年機關開缺狀況不同，錄取率也會變動。如果同時錄取高考法制與律師，學姊建議先完成律訓和實習後再考慮向行政機關報到，以避免擔任公務人員後，因為無法完成律訓和實習而無法及時取得律師證書。
公務人員的生活相對穩定，對想要兼顧家庭的同學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在目前退休金與相關制度的改革下，公務人員的待遇可能不比以往，「有些以前的同事因此離職改當律師，想趁年輕時多多歷練，所以高考法制的流動率有時候還蠻高的」。
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
學姊考上後分發到NCC（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作為電信事業與廣播電視事業的主管機關，NCC監管的對象包括了電信業者、頻道代理商和廣播電台等。「我覺得NCC的工作環境蠻好的，我遇到的長官和同事都很願意分享自己的經驗，也願意栽培下屬，只是在大學時學校並沒有教廣電或電信法規，到了NCC必須自己從頭學起。」
在NCC工作時學姊曾參與國際經貿談判與電信相關的國際會議，「以官方身份和其他國家的官員討論電信事業的監管，除了可以熟悉各國目前的發展狀況，同時也能了解台灣的優勢與不足。你會希望知道可以再去做些什麼，會希望能用自己的專業，為自己的國家盡一份心力。」
學姊於一次會議中時瞭解日本因為高齡化社會的影響，正在積極研發和提供相關資通訊科技產品給年長的國民或身心障礙者，例如更易於老年人使用的智慧型手機（在地震或海嘯來襲時可以及時發送避難通知）、為身心障礙者洗澡或洗頭的智慧型機器人等。「這次的經驗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啟發，讓我找到一個有興趣深入研究的領域，對我而言，探討科技、社會與政策彼此間的關係相當有趣。」在申請美國的研究所時，學姊也以此作為研究主題。
學姊認為公部門的經歷對申請美國研究所與求職有不少的幫助，因為作為監理機關，能夠從不同角度了解整個產業的運作模式，同時知道於個案中如何具體適用法規。即便之後轉行進入私人企業，公部門的工作經驗也有不少的幫助。例如電信事業作為特許行業，必須經常與公部門往來，金融科技業則可能要向金管會或立法院進行遊說以修法等。
政府機關具有科層制的特色，每個公務人員都有各自的職責，「基層的人員通常無法單獨針對個案做出決定，許多案件都必須陳報到最上面的機關首長決定是否可行，基於問責的考量，公務人員不一定都有動機進行創新的嘗試。」
｜留學經驗｜
出國不出國
目前擁有雙碩士學位的人越來越多，同時LLM也逐漸成為許多金融業、科技業法務的門檻，跨國企業與外商公司尤是如此，因此取得一個國外的法律學位，在就業上確實可以帶有一定的優勢。
出國讀書可能是為了轉換職業跑道、拓展人脈，或是嘗試在當地就業等，然而美國LLM為期不過九個月，讀書之餘還要同時進行社交與申請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在出國前，建議可以先想一想，在國外的這一年，自己到底想完成什麼目標，並且設定一個大略的執行計畫，而不是抱著『出國之後，自然就能得到啟發』的想法」。
若打算到美國進修，需要特別留意大學的GPA成績；此外，如果有碩士學位，因為代表著對學術能力的肯定，在申請上也會有正面的影響。另一方面，學姊認為工作經驗不但對申請學校有所裨益，也有助於學習效果，因為除了會比較瞭解自己擅長和喜歡的領域，在課堂討論時也有實際的案例和經驗可以分享，與同學交流會更有收穫。
至於在學校的選擇上，除了自己的興趣偏好外，也可以參考學校畢業校友的就業狀況。在美國，求職者若有感興趣的工作或公司，會在LinkedIn上搜尋相關從業者的資料，並且寫信或發訊息詢問工作相關內容，透過這樣的方式瞭解公司內部資訊，甚至因此取得面試和內推的機會，「即便你跟這個對象完全不認識、身處不同國家，對方仍然可能因為基於想幫助校友的原因而多加照顧」。
哈佛生活
九個月在哈佛的時間雖短，學習卻非常豐富。學姊分享自己上的通訊傳播政策課程，每堂課的指定閱讀資料都有一百餘頁，份量極多，不做摘要和筆記的話根本記不得內容。英文為母語的同學或許只看前幾行就知道文章梗概，但自己一個小時最多只能看完十頁；此外，由於撰寫報告跟論文的速度也比較慢，花在課業上的時間其實會佔很大的比例。
除了豐沛的學術和研究能量，哈佛也定期舉辦許多networking的活動，例如邀請校友回校演講，舉辦各種主題的workshop以及校園職涯招募會等等。演講結束後，若對講者分享的內容有興趣，學生往往會直接寫信給該名講者尋求建議。哈佛甚至開辦講座，指導學生如何撰寫各種主題的networking email，例如寄給講者的信內除了感謝講者的分享之外，更要提到聽的是哪場演講、對演講哪部分有興趣、自己做了什麼研究、希望詢問什麼樣的問題，並且視講者的回覆，詢問可否進一步以電話或見面討論，以建立更深厚及私人的互動。至於校園職涯輔導的部分，在哈佛有分律師事務所與公益(public interests)二大面向，分別提供學生不同的諮詢和指導方向，例如履歷修改、職缺媒合或校友轉介等。
「你就是不斷地跟不同人聊一聊(small talk)，生活中任何時候都可以進行networking。每次跟一個人聊完，我都會問他有沒有建議我再去跟哪個人聊一聊。透過這樣的方式可以得到很多資訊，像是某間公司近期有沒有開缺、聘僱外國學生的比例等，同時更了解這個產業如何運作。」
針對networking學姊也給了一些建議。首先，剛進入職場一到三年(junior level)的對象，已經累積一段時間的工作經驗，但又相對熟悉(並理解)求職時會發生的各種狀況，因此通常可以獲得非常詳細的資訊和建議。若諮詢對象是主管，則可以詢問招人時有什麼標準、對於新進員工的期待等。不過由於主管階層通常很忙，「他的三十分鐘就真的是三十分鐘，時間一到就得立刻去開會，所以要事前擬好問題清單，才不會浪費別人的時間。」最後，不論如何事後都一定要寫信道謝。
｜法務工作｜
工作選擇
「對我來說work-life的平衡很重要，我希望可以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家人和另一半。」學姊認為律師事務所較長的工時對自己理想的生活模式較不適合，尤其大型律師事務所，雖然薪水優渥，但工時相對也長非常多。「個性和喜好會決定你的生活方式，不一定說哪一個選項就必定比較好，重點是你對於這樣的生活模式是不是感到開心，並且可以得到成就感」、「一間風評再好的公司，也會有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職位；大家評價不好的地方，也可能有很開心的團隊，所以在接受offer前，應該盡可能蒐集資訊、釐清疑慮，當然也還是有運氣的成分在。」
工作內容
企業法務需要依據公司目前發展和未來規劃所生的需求提供服務，因此工作內容往往會因公司、團隊和客戶的性質而有差異。學姊建議做決定前要先多蒐集資訊，例如面試時可以詢問公司的組織架構、法務部門的規模、與其他部門的關係、每天大概的工作內容等等。「透過這些資訊，你才能比較清楚自己的角色跟定位，還有你是否喜歡並認同這間公司的文化和未來發展。」公司規模較為龐大或成熟時，每個法務可能會有專門負責的領域，但一般而言，法務通常對於各個領域都需要有基礎的法律知識，例如契約審閱、併購、智慧財產權或消費者爭議處理等，同時也需要因應公司的發展，持續學習和接觸新的議題。「當然不可能全部都會，因此要不停學習新的東西，並且熟悉公司的產品和業務。」
學姊目前任職的LINE Pay仍處於蓬勃推廣的階段，希望能吸引更多民眾使用公司的服務，也因此需要跟不同商家簽約，這部分就會涉及契約審閱與撰寫的工作。另外，身為一間跨國的行動支付公司，如果有投資需求，可能還會涉及投審會和金管會，因此也必須瞭解相關的法規。再者，因為是面對消費者的服務，因此也必須時常和行政機關打交道。
「以我而言，早上到辦公室後會先檢查和回覆email，接著處理業務單位發給我的request，像是契約審閱或是提供法律意見等，有時也會跟業務單位或是日本、韓國的其他部門一起開會。」至於工時狀況，學姊認為會因公司而異，例如新創公司可能只有一位法務，需要一個人處理所有法律問題，可能步調上會相對緊湊；但一般而言，法務的工時仍較律師為短，比較能兼顧私人生活。
角色定位
「我覺得一般而言，法務在公司比較偏向支持與風險管理的角色，需要決定什麼是公司能夠承受的風險。」法務需要幫公司進行利弊分析，評估欲推廣的業務可能會牽涉什麼樣的問題，並協助業務團隊與管理階層解決公司目前正面臨的法律問題。舉例而言，如果公司計畫把用戶資料儲存在境外，就可能會涉及本國與資料儲存國的個人資料與資訊安全法規，甚至會影響公司的對外形象，而要處理公關議題。
學姊認為好的法務必須熟悉公司的業務，理解業務單位的想法和顧慮，以與其他部門建立互相信賴的關係。「大部分的法律人可能比較風險趨避，希望能避免所有可能的風險，以確保未來不會產生任何爭議。但公司既然以營利為目的，自然有業務推廣和發展的需求，有些時候分秒必爭，甚至有些業務是沒有任何現行法規可以參考的。」與其他部門溝通協調，確保公司業務能合規且及時的完成，是法務工作很重要的一環。
職業要求
台灣四面環海，必須經常與其他各國往來及交易，因此外語能力相當重要。同時，商用英文與日常口語不同，必須能精準而清楚地表情達意，以確保正確性和時效性。例如學姊目前任職的公司即是以英文作為主要的工作語言。
至於財務、會計等相關專業知識，學姊認為如果原本就有涉獵的話當然很好，但沒的話也可以從工作經驗中累積，除了詢問公司同事，也可以透過修習線上課程、訂閱各主題電子報等方式自行進修。畢竟科技和金融等相關產業的發展和變化都極為迅速，必須持續自我進修才能接軌。
｜給學弟妹的建議｜
學姊笑著說：「沒有明確志向其實是非常合理和常見的一件事，如果還沒想到未來想做甚麼工作，也不需要太過緊張。」最重要的是，想想三年後、五年後或十年後的自己、想想自己希望成為什麼樣的人，進而推想自己對什麼領域比較有(或沒有)興趣，甚至可以透過學長姐、學校等管道聯絡給該領域的從業者尋求建議。另外，如果經濟條件許可，出國交換、實習或工作一段時間也會是一個探索自己的好契機，藉由與不同文化的朋友接觸，可以讓自己的想法更加開闊和多元。
如果有志從事法務工作，外語能力、溝通能力和研究分析能力都相當重要，學姊尤其強調好的溝通協調。例如在簽訂契約時，必須盡可能在最大化公司利益的前提下讓對方也願意合作，因此了解對方的想法和痛點就十分重要。此外，「法務作為企業律師，公司的每一個人都是你的客戶。你的工作就是在幫助他們順利解決問題，推動公司的每一項業務。」法務面對的對象除合作夥伴，還有不同部門、經營階層、國外總部等不同利害關係人，對上溝通、對下溝通和對客戶溝通，需要不同的技巧跟態度。
最後，學姊也認為從學生身分進入職場，心態上必須要理解到「不僅僅是為自己負責，更重要的是，我也必須為別人負責。」一言一行、所作所為都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判斷，不能存在得過且過的心態。初入職場時，更需要時時注意自己的態度，因為好的名聲 (reputation)非常重要，「別人信賴你之後，才會願意把事情委託給你，你才有機會建立和累積自己的價值和信用。」